寄情研究、行道天下

——在南京工业大学2016级研究生开学典礼上的致辞

中国科学院院士、南京工业大学校长
 

黄维 教授
 

2016年9月20日

亲爱的同学们、老师们：

大家上午好！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在座的2016级研究生新生，是南工的新家人，南工科学研究的新生代、新智慧、新担当，热烈欢迎你们的到来！

南工是一所立足南京、服务江苏的国内知名大学，也是面向全国、放眼世界的崛起中的大学。继2013年入选首批14个国家“高等学校创新能力提升计划”（“2011计划”）高校后，南工在世界大学排行榜中的综合排名、在代表科技创新实力的自然指数排名、在代表学科建设实力的ESI全球排名都取得了长足进步，社会美誉度与日俱增。你们很有眼光，我感谢你们选择南工！

刚才新生代表衡媛媛同学、老生代表朱印龙同学做了非常精彩的发言。教师代表霍峰蔚教授出身学术名门、在世界一流大学有过多年任教经历，对自己的学术要求非常严格，他同大家分享了他从事科学研究的心得与体会；杰出校友蔡国军教授也和各位学弟学妹做了非常真挚的交流。无论是两位同学，还是两位师长，我相信他们的发言，对大家都很有裨益，我本人也很有收获。让我们再次用热烈的掌声感谢四位老师和同学！

无论是博士研究生，还是硕士研究生，在今后的三五年、甚至未来更漫长的岁月里，科学研究将成为你们人生的主旋律，你们将承担起它的重负和伟大，更将享受到它的快乐与甘甜，并从中寻得自己的坐标与价值。今天是大家正式进入硕士研究生或博士研究生学习生涯的日子，我与大家初次交流，想同大家一起探讨，什么是研究？应研究什么？为什么研究？怎样做研究？到南工走一遭、做一回研究生，明确了这些问题、知道怎么做，相信你们就一定会不虚此行、不负青春；南工也会因你们骄傲，为你们喝彩！

什么是研究？

“研”指细磨，亦有深入探求之意；“究”是指推求追查，亦有穷尽、到底之意。从对应的英文单词“research”来看，其前缀与词根，分别是“re”和“search”，即反复寻找、寻寻觅觅。仅从字面来看，“研究”已非常明确，就是无穷无尽的探索，由不知到知之，由浅知到深知，由一知半解到融会贯通，由知其然到知其所以然，由知晓从何处来到明白向何处去。

应研究什么？

人于天地间，无外乎天、地、人三要素，从而延伸出宇宙洪荒、日月星辰、世间万物、人间万象，这些皆可为研究之对象，from the very small to the very big，从无穷小到无穷大。虽然你们各有专修，分布在科学、技术、文学、艺术等不同门类，但是，重心所寄应在通，应博闻通识、文理兼修、多进行跨学科研究。

因为在全球化的大变局下，我们面临气候变化、环境污染、人类健康、恐怖主义、信息安全和能源危机等重大问题，需要跨学科交叉融合、多领域联合攻关，并推动科学与技术相互促进、科技与人文彼此渗透、科技与社会密切互动，新兴学科、交叉学科、边缘学科也应运而生、不断涌现。在这样的背景下，跨学科研究被视为创新的沃土，你们如果多从跨学科的视角开展探索，相信一定能够练就大学问、成就大气侯。

今天在座的研究生里也有我本人指导的学生，由于我获得了一些人文社科的研究课题，从今年开始，除自然科学外，在管理学、法学学科各招一名研究生，这也是一种跨界的探索和尝试，至少希望不会误人子弟。

除跨学科研究之外，我希望，你们不仅成长为一学科的专家、跨学科的通才，还应是科学与人文素养并重、追求真善美的和谐的人，否则就会成为著名建筑教育家梁思成先生所说的，只懂技术而灵魂苍白的“空心人”，或不懂科技、侈谈人文的“边缘人”。关于科学与艺术的关系，法国文豪福楼拜曾言，“科学和艺术在山麓分手，又在顶峰会合。” 诺贝尔奖获得者李政道先生有句名言：“科学与艺术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连接它们的是创造力。”由此可见，文学修养对培养创新思维、促进科学研究的重要作用。实际上，文理兼修、科学与人文素养并重，不仅是创新潜能激发之良方，更是健全人格养成之路径，以达追求真善美之至高境界。

学校今年年初建立文化艺术中心，同时还在酝酿成立中华文化研究院，这些学科平台的建设，将会拓展学校文学艺术等相关学科门类，并有力支撑通识教育、跨学科研究等方面的探索工作，为你们营造更加多元的文化氛围、更为浓郁的人文环境。

为什么研究？

你们也许是为将来谋得一份好职业（这无可厚非），也许是为提升核心竞争力，也许是为创业打基础，也许是为纯粹的学术兴趣……总之，你们心中的想法可能千千万万，这些初衷与缘由，却都可以是“中国梦”的一部分，习近平总书记在2013年3月17日，也就是在他当选国家主席后，这样总结中国梦，“生活在我们伟大祖国和伟大时代的中国人民，共同享有人生出彩的机会，共同享有梦想成真的机会，共同享有同祖国和时代一起成长与进步的机会。”

进一步而言，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考察科学技术、文化艺术的发展动力，可以看出各学科发展无一不源自经济社会发展之必然，无一不关乎人类命运、世界文明。例如，化学是人类认识和改造物质世界的主要方法和手段之一，也是被认为是核心的科学，作为社会文明的重要标志，对推动工业发展、促进社会进步、提升人类福祉作出了重要贡献。因此，对于研究各学科的你们而言，应立足高远、放大格局，胸怀宽广、博大情怀。正如“横渠四句”所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在当下语境，就是要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国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重大需求，关切社会现实、关切民生幸福、关切人文发展。

这是一个全球性变革的时代。只要用心观察世界、体察社会，你们就可以发现，无论是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还是科技、教育、生态等方面，中国乃至整个世界都面临着深层次的转型、重构与变革，这些都必须有新思维、新思想、新理论给予支撑。世界就是一个大课堂，充满着值得探究的丰富命题，等待着你们去挖掘，更期待你们的研究成果，能孕育更加美好的未来，相信在你们的探究中，你们将成长为面向未来、影响未来、引领未来的人，这样俨然有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境界。

怎样做研究？

谈及怎样做研究，一要有好心态，二要有好身体，三要有好方法，四要有好情怀。

关于好心态。好心态来自于对我们所处时代的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研判。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中国正处在历史上发展的最好时期，同时也是大变革的时代，呈现出两种对立统一的力量，一是上扬、振翅高飞（go high），一是下沉、迷失堕落（go low）。中国经济社会快速发展，国际地位迅速提升，“一带一路”的国家战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倡建、G20杭州峰会的中国方案……这一切无不昭示着，一个自信的大国正阔步走向世界；互联网、人工智能、虚拟经济等新科学、新技术、新经济，正深刻改变着我们的生活，也深刻影响着社会发展，这是go high正能量的部分。当然，我们也不应忽视go low负能量的部分，例如焦虑和浮躁的社会心态。这可能源自转型期社会矛盾的凸显，例如“车子”“房子”“票子”的现实压力，也可能来自于食品安全、隐私保护和环境污染等方面的“安全”困扰。在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氛围下，个体事件瞬间可以成为全社会的热点话题，甚至演化为非理性的网络暴力，本应聚焦事实真相、问题本质、社会关怀等因素的理性思考，却被群情激奋所淹没，这其实是焦虑与浮躁的网络版。

基于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相信在座的各位同学对马克思主义理论都有一定程度的掌握），我们理应相信，发展是螺旋式前进的，Go high是大趋势，Go low的力量，定会在发展的进程中不断地被削减、遁形于历史的浩瀚烟波中。而作为一名研究生，处于人类精神家园的大学之中，你们应为追求学问而来，保持淡定、自信、优雅、从容的研究心态，淡定、自信，自可驱除焦虑；优雅、从容定能祛除浮躁。

在中华民族惊艳世界、唱响全球的当下，我们更要坚定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以及根植其中的民族自信、历史自信、价值自信。民族自信体现对中华民族五千年灿烂文明的自豪，历史自信对应摒弃喧嚣一时的历史虚无主义，价值自信代表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认同。这是我在中共中央统战部组织的第三期归国留学人才研修班追寻中国革命“红色基因”、学习井冈山精神的心得之一。

淡定、自信，既是中国作为大国的姿态，亦是你们在大学应有的风范。作为当代研究生，你们还应有创新自信、创造自信、创业自信。你们正处于创新潜能迸发的青春年华，在这个颠覆性创新竞相涌现、中国创新创造在世界舞台上迅速崛起的伟大时代，同学们绝不能只做增量创新、跟踪模仿，一定要敢于立创新之潮头，如鲲鹏水击三千里，勇做创新创造创业的弄潮儿。

关于好身体。无疑，好身体是做好学问、做强研究的最重要的本钱。

毛泽东同志1917年在《新青年》上发表《体育之研究》，提出“欲文明其精神，先自野蛮其体魄”，他自己也是个体育行家。健全的精神，宿于健全的身体，无野蛮之体魄，文明之精神就不能挺拔而立。蔡元培先生更是将体育列为体、智、德、美“四育”之首。请你们在科研之余，选择至少一项体育运动、长期坚持。南工是有着浓郁体育传统和体育文化的大学，我们学校也已经决定建设体育与健康学院，南工尤以女垒为南工的文化品牌，洋溢着自强不息、顽强拼搏的青春气息。希望你们能够积极融入南工的文化氛围，在练好身体、磨砺意志的同时，更能深刻体悟体育运动中蕴含的哲学思考与精神理念。

关于好方法。显然，每个学科有不同的研究方法与范式，但有几点可能是共通的，那就是实事求是、知行合一，独立思考、科学质疑。

实事求是，“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着的一切事物，“是”就是客观事物的内部联系，即规律性，“求”就是我们去研究。我们进行的研究，一定要根植于客观实际，一切从实际出发。这个实际，既指实验数据、调查数据、社会问题等等，又指科技趋势、国际经验、现实国情等等。知行合一、行胜于言，我们既要仰望星空、更要脚踏实地，实践出真知、真知进而指导实践，循环往复、以达学以致用、经学济世之奋斗目标。

独立思考、科学质疑，植根于“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要昂首独立、抱定学术自由，不迷信权威、保持怀疑的勇气和质疑的精神。北宋思想家张载曾言：“在可疑而不疑者，不曾学；学则须疑。”无论科学技术，还是文学艺术，都是不断发展的，经典理论、最新成果，也许很快就会被证明是不同程度的错误，或者是局部错误、部分错误。这就需要科学质疑、批判性思考。

当然，“人若志趣不远，心不在焉，虽学不成。”除此以外，在具体的研究中，还有三点须引起大家的重视，一是要有良好的写作能力，否则，无以成积累，更难成大器；二是要有提出问题并批判性思考问题的能力；三是要有良好的表达和沟通能力，特别是跟导师和同学，要有合作意识，要有群体精神。

关于好情怀。我想强调三种情怀，不忘初心的学术情怀，心怀天下的世界情怀，传承于心的历史情怀。

不忘初心、坚守学术，需要有发自内心的学术兴趣。以巴西奥运会风云人物郎平为例，郎平作为中国女排的代表性人物，三十多年一直坚守排球事业，八十年代作为主力球员，为中国女排获得“五连冠”立下汗马功劳，赢得“铁榔头”的美誉；退役后赴美学习体育管理、在意大利打职业比赛，继而执教美国队；随后作为总教练，带领中国女排重登世界之巅，重回世界一流强队行列。她的排球生涯，曾经风雨飘摇、颇多曲折，但对排球发自内心的热爱与兴趣，让她有着异于常人的坚定与韧劲，也带给她无穷无尽的快乐与动力。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心怀天下的世界情怀，关乎空间维度；而传承于心的历史情怀，关乎时间维度。前者与世界同步，后者与传统接轨，世界一流是我们南工人的奋斗目标、中国特色是我们南工人的立足根本，世界一流首要的就是一流的人才，希望你们成长为具备健全人格、创新思维、宽厚基础、全球视野和社会担当的拔尖创新人才。换句话说，希望你们传承人类文明、促进全球交融，成为社会主义的合格建设者和可靠接班人，成为引领国家和民族发展的中坚力量，我期待着你们！

同学们，作为研究生，研究是你们的本份、责任与担当，更应成为你们的兴趣、乐趣、志趣之所在，愿你们与南工共同成长，与南工共同进步，不断发现自己、提升境界，寄情于研究、行道于天下，做一个有梦想、有担当、有作为的南工人！谢谢大家！

【根据录音整理，未经本人审阅】